季壹

「成瓦」蓝烟

他的脖颈，在这个的凉爽的秋季，早早地挂上围巾，仍被大衣紧裹的身材，却比任何时候都瘦削。烟雾在周围晕晕绕绕地浮起沉没，火星忽明忽暗。

转身，对上他的缄默的眼睛。

「瓦龙，你需要我的帮助吗」，成龙突然拿下他嘴中的烟，「少抽烟」

像是没预料到他的，湖泊蓝的双眸缓缓睁开，「为什么？」

阴郁的早上，日复一日的工作，当上公交车司机的瓦龙却碰上成龙，只不过这一次不是敌对的身份，而是这个他饱含复杂感情的昔日对手成龙，把自己即将坠落的车拉回岸上。他，救了自己。

这么落魄的自己被他看见，不知道会被笑成什么样。瓦龙拉低帽檐，束紧衣服，急急地想逃离现场。

「你是……瓦龙？」

被认出来了。果然，什么都会搞砸的自己，他自嘲地笑笑。

可是，没有意料中的羞辱。本以为一切都会结束，但成龙却在自己下班后拜访了自己的破烂公寓。

「介意谈谈吗？」

碰上他明媚热烈的眼神，瓦龙将自己拒绝的话吞咽下肚。开门，脱鞋，走向阳台，拿烟，点火。一转身，却被对方的一句「需要帮助吗」和夺过烟的动作噎住。

「为什么」

那么，为什么呢

他想他早就知道，面前这个人是成龙，仅凭一腔善意就能拯救世界的主角，永远勇敢而明媚的善者。可他却从来没在道德制高点上制裁自己。

「不为什么，这样的下场不是你应得的」成龙将夺下的烟慢慢捻灭，远处的路灯却骤然亮起。

其实，这不是他的问题。他自始至终想问出口的只是，为什么不讨厌我。

「阿奋和周他们怎么样？」瓦龙将头埋进臂腕里。他已经不想去问刚刚的问题了，或者，他早有答案。

「他们去做了义工，我上次见到周的时候，我还吓一跳，平时打打杀杀的臭家伙，怎么会对小孩子这么温柔，还有拉苏，不会做甜点，把厨房弄得一团糟，差点被撵走……他们都不知道你去哪里了……我找过你…………」瓦龙侧过头，听着身边人温柔的絮絮叨叨，很快安静下来，只剩下两人不自然的呼吸声。

「成龙，我是不是特别没用，特别不称职？」苦涩的笑容突然漫开，却在听见他的下一句话时顿住。

「你是个不称职的坏人，但却是个很好的老大和……朋友」

「你和很多人不一样……」成龙顿了顿，想平复自己剧烈是心跳，「我知道你只是有点贪心，你不想害人……就像坏脾气的小猫」

在月光下，心跳加速

砰！

砰！

砰！

未曾预料地，瓦龙低低地笑起来，蔚蓝的眼弯成皎洁的月……确实像只猫……

「你知道吗？从小我家里人就不大认可我。因为……呃嗯我很懦弱……但你说的对，我确实贪心，我希望得到我爱的人的关注，所以我需要强大，哪怕只是表面上……我也需要钱，我要走到很高的位置。我只知道，我做的越好，我越有钱，我就越能得到肯定……

但是，为什么呢，成龙？你会肯定一个这样的我，只是因为我办砸了一切坏事吗？」

成龙只觉得自己疯了一般，竟觉得眼前的男人像一只闹脾气的小孩，委屈又……令人心疼。

鬼使神差地，他竟轻轻地抱住眼前的男人。「你不是做坏人的料，我知道，你总有一天会心软的。得到肯定也不一定要用这样的方式。做错了，我们改好不好……」

或许在很久之前，瓦龙曾定义他和成龙是水火不容的敌对，却没想到，两人有一天会以这么暧昧的姿势拥抱。但是……自己却不排斥，只想深深感受那份陌生的温暖。

「成龙，你是从小就想帮助别人的吗？甚至去为了拯救世界跟那群恶魔抗争……」

「不是的，我只是有了想保护的人，比如老爹，比如小玉，比如……」

剩下的话却朦朦胧胧迷迷糊糊的，瓦龙觉得自己好像是处于梦中，果然，自己果然得不到成龙的原谅，对吗？还是……

抬头却对上一个孩子的目光。

「你还好吗？」

唔，是熟悉的声音。

「谢谢你帮助我赶走他们，要是我的钱被抢了，不知道怎么跟老爹交代……哦忘记问了，你叫什么呀？你也是来香港旅游的吗？」

「我……，你不需要知道」

「我叫Jackie Chan，你这么厉害，以后一定是大英雄……」

「不，你才是……那个大英雄」

「这么说，你觉得我也很厉害吗？如果有这么一天，应该也能像你保护我一样保护你……」

四周是乐园里孩子玩闹的笑声，「孩子们，拍照了！看过来，3，2，1……」

究竟是渺茫的梦，亦或是真实的插曲？

到底是生命中的第一次交接相遇，还是从此的背道而驰……

照片里的少年穿着熨帖的白色衬衫，碎屑的短发干净地贴在额头，过度的户外玩耍已经让皮肤渡上小麦色，简单地举起手欢呼，右边是一个着绿西装的臭屁小孩，手中抱着和他极不协调的麋鹿公仔，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，只是眼角偏有一丝笑意。

睁开眼，碰上眼前男人温柔的笑意。

「瓦龙你怎么这个时候还睡得着……」

「带我走吧，去哪里都好」

「好……一起去十三区怎么样？还是要和周他们一起做义工……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勘测地质和寻宝……」

耳边是男人说不停的话，偏这时，晚风温柔地递送着秋意。只要从他的臂腕里抬起头，瓦龙就能看见男人小麦色的脖颈，脉搏随着心脏跳动，一遍又一遍。再往上，他的右耳，比任何人更早地，绽开玫瑰，红红地，伴随着说话声在颤抖。

突然想起两人第一次交手，瓦龙紧紧禁锢对方双手，想偷袭的同时，也是看到这样红通的右耳。随着呼吸声，一下又一下地，在颤抖。第一次交手，很轻松地，偷袭成功。接下来，是瓦龙得意的轻笑……

掐灭的蓝烟晕晕绕绕地围着两人，那个男人还在絮絮叨叨地讲话，瓦龙静默地靠着身前的男人，没有抬头。

低下的头，仿佛在展示沾满樱花的双耳。粉红的。